胡笑语 | 祭奠

夜晚很凉，故乡的冬天每年都不留情，循着三根红烛的方向望去，灯火通明，一声声尖锐的哨响划破夜空，紧接着，更多的烟花升上了天空。有的像银色的瀑布，从高处倾泻而下，闪烁着点点星光；有的像五彩的花环，一圈圈扩散开来，将夜空染成绚丽的色彩；还有的像流星雨，拖着长长的尾巴，划破天际，留下一道道耀眼的光痕。几年前这还是不允许的，现在却可以看到了。

外婆以前说，那边是东方，是她家乡的方向。离开了指南针我就找不到北，所以我相信她的话，现在我打开手机自带的指南软件，才知道那边是南方。她还说要给她的家人们烧纸，保佑在世族人的安康。我没说话，我知道她的家人待她一点也不好，而她的在世族人，也一个比一个过的差，我想两边打平了。

过去母亲在烧纸钱的时候会和外婆扯家常，陈芝麻烂谷子。她不烧纸，她读完了大学，不信那些。纸钱是最基础的纸钱，无字无画，像乱葬岗的野坟。现在她没有别人，就会和我说话，无非也是烂谷子陈芝麻，只是一旦和已逝之人联系起来，就会拥有让人落泪的魔法。读了大学、不烧纸的人变成了我，我在拨弄灰烬，我喜欢看灰烬，它一奄一奄的，但一扒开就会有火星。

火势大了起来，火焰变得明亮而热烈，将纸钱一点点吞噬。纸钱在火中卷曲、变黑，最终化作一片片灰烬，随着热气缓缓升腾。火光映照在周围人的脸上，忽明忽暗，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无声的情感。纸钱燃烧时发出的“噼啪”声，像是低沉的絮语，伴随着袅袅升起的青烟，飘向天空。空气中弥漫着纸钱燃烧后的淡淡焦味，混合着香烛的气息，营造出一种庄重而肃穆的氛围。

这种气味从不陌生，我在很多地方见过它。嬉闹的庙会，人头济济的道观，舞龙舞狮以至燃后的烟花......此夜的名字来源于一只被驱逐的兽，先民们把火焰压进竹管朝它投掷，火光把整片天空都染红了，世界上所有地方都弥漫起火药的气味。人们似乎相信，火焰可以沟通死者，借此规避和抚慰自己对死亡的恐惧。

现在火焰离我很近，熊熊燃烧着，但我就是感到冷，格外的冷。

因为我知道这黄土下有一个盘旋了五千年的暗色的幽灵，总有一天也会沁入我的大脑里。

文字：胡笑语

初审：石登贵

终审;姚洲